问:夫子曰:“洁净精微,《易》教也。”今习其书,不识四者之所谓,盍举其义而陈其数焉?
问:《易》之说曰:“乾,健也。”今考《乾》之爻,在初者曰“潜龙勿用”,在三者曰“夕惕若厉无咎”,在四者亦曰“无咎”,在上曰“有悔”。卦六位,一勿用,二苟得无咎,一有悔,安在其为健乎?又曰:“《乾》以易知,《坤》以简能。”《乾》之四位既不为易矣,《坤》之爻又曰“龙战于野”。战之于事,其足为简乎?《易》,六经也。学者之所宜用心,愿施其词,陈其义焉。
问:人之仰而生者谷帛,谷帛丰,无饥寒之患。然后可以行之于仁义之途,措之于安平之地,此愚智所同识也。今天下谷愈多,而帛愈贱,人愈困者,何也?耕者不多而谷有馀,蚕者不多而帛有馀,有馀宜足而反不足,此其故又何也,将以救之,其说如何?
问:夫子言“尧、舜垂衣裳而天下理”,又曰“无为而理者,其舜也欤”。《书》之说尧曰“亲九族”,又曰“平章百姓”,又曰“协和万邦”,又曰“历象日月星辰,敬授人时”,又曰洪水“怀山襄陵,下人其咨”。夫亲九族,平百姓,和万邦,则天道,授人时,愁水祸,非无事也,而其言曰“垂衣裳而天下理”者,何也?于舜则曰“慎五典”,又曰“叙百揆”,又曰“宾四门”,又曰“齐七政”,又曰“类上帝,禋六宗,望山川,遍群神”,又曰“协时月正日,同律度量衡,五载一巡狩”,又曰“分十二州,封山浚川,恤五刑,典三礼,彰施五色,出纳五言”。呜呼!其何勤且烦如是而其言曰“无为而理”者,何也?将亦有深辞隐义不可晓邪?抑其年代已远,失其传邪?二三子其辨焉。
问:古之学者必有师,所以通其业,成就其道德者也。由汉氏已来,师道日微,然犹时有授经传业者,及于今,则无闻矣。德行若颜回,言语若子贡,政事若子路,文学若子游,犹且有师。非独如此,虽孔子亦有师。问礼于老聃,问乐于苌弘是也。今之人不及孔子、颜回远矣,而且无师。然其不闻有业不通而道德不成者,何也?
问:食粟衣帛,服仁行义,以俟死者,二帝、三王之所守,圣人未之有改焉者也。今之说者,有神仙不死之道,不食粟,不衣帛,薄仁义以为不足为,是诚何道邪?圣人之于人,犹父母之于子。有其道而不以教之,不仁;其道虽有而未之知,不智;仁与智且不能,又乌足为圣人乎?不然,则说神仙者妄矣!
祭鳄鱼文
维年月日,潮州刺史韩愈,使军事衙推秦济,以羊一、猪一,投恶溪之潭水,以与鳄鱼食,而告之曰:昔先王既有天下,列山泽,罔绳刃,以除虫蛇恶物为民害者,驱而出之四海之外。及后王德薄,不能远有,则江、汉之间,尚皆弃之,以与蛮夷、楚、越。况潮、岭海之间,去京师万里哉?鳄鱼之涵淹卵育于此,亦固其所。今天子嗣唐位,神圣慈武,四海之外,六合之内,皆抚而有之,况禹迹所掩,扬州之近地,刺史、县令之所治,出贡赋以供天地宗庙百神之祀之壤者哉!鳄鱼其不可与刺史杂处此土也!
刺史受天子命,守此土,治此民,而鳄鱼睅然不安溪潭,据处食民、畜、熊、豕、鹿、獐,以肥其身,以种其子孙,与刺史抗拒,争为长雄。刺史虽驽弱,亦安肯为鳄鱼低首下心,伈伈,为民吏羞,以偷活于此邪?且承天子命以来为吏,固其势不得不与鳄鱼辩。
鳄鱼有知,其听刺史言:潮之州,大海在其南。鲸、鹏之大,虾、蟹之细,无不容归,以生以食。鳄鱼朝发而夕至也。今与鳄鱼约,尽三日,其率丑类南徙于海,以避天子之命吏。三日不能,至五日;五日不能,至七日;七日不能,是终不肯徙也,是不有刺史听从其言也。不然,则是鳄鱼冥顽不灵,刺史虽有言,不闻不知也。夫傲天子之命吏,不听其言,不徙以避之,与冥顽不灵而为民物害者,皆可杀。刺史则选材技吏民,操强弓毒矢,以与鳄鱼从事,必尽杀乃止。其无悔!
欧阳修
拟制九篇
任守信可遥郡刺史,依旧鄜延路驻泊兵马钤辖制
敕:国家自灵、夏不宾,边隅多警。议者率以谓用兵之道,任将宜专。恩信不久,则无以得士心;山川不习,则不可图胜算。顷自兵宿于野,久而无功,此殆将帅数易之过也。苟其能者,无遽夺焉。以具官任守信,选以敏材,临于戎事,肃军捍寇,宣力有闻。遽以飞章,自言满岁。顾久亲于矢石,岂不念于勤劳?然而士卒之乐既汝安,夷狄之情惟汝熟,虽欲代汝,实难其人。所宜旌以郡章,仍临旧部。体兹委寄,服我茂恩。可。
杜可卫尉寺丞制
敕:朕抚有万国而官群材,不敢专用独见之明,而外诏庶寮,各举其善。具官杜:举者言尔材堪亲民,是用升汝司卫之丞,而将用汝临人于治。《诗》云:“岂弟君子,民之父母。”盖夫善为政者,能使其民爱之如此。汝能以此亲我民乎?往膺进秩之荣,无为举者之累。可。